贰拾玖卷
格格大梦醒来,恍若隔世,既喜又悲。喜的是,原来遇到的猿猴是神仙。悲的是,这个猴跑了。便连忙遣人前往京郊的道观寻觅。
哪知观中早已空无一人。门前倒是聚拢了些少前来治病的人。有十来个早到的病号在啧啧称奇。早上卯末辰初时,袁真人还在为早到的人治病,讲到自己与京城的缘份将尽,要辗转他地了。在场的病人还以为是袁真要日后才动身,所以也略略劝过,仅此而已。袁真人写好处方后,与六耳猿猴走到道观里一处房屋门前,向大家作个揖。进门后锁门,关窗。
众人等了好一会,也不见人出来。有几个老熟人,喊了几场袁师父,也是没人应答。于是,众人拆门入室,把小屋子翻个底朝天,也没看见袁真人的影子,更别说六耳猿猴了。只见床上摆着木盘,木盘上还有水在晃动。枕头上还留一纸书信,上书仅八个字:后会有期,
不多时,来找袁真人的多了起来,加上来看热闹的路人,直把袁真人的小道观围得水泄不能。众人啧啧称奇:这是真神仙,真神仙啊。
格格听下人回来禀报,更加坚定了遇到的是神仙身边的神猴。王爷大人是懊恼、悔恨,又是害怕。悔恨自己太鲁莽,轻待了猴子,自己的病的痛苦,本来还能有治疗的希望。害怕的是,曾经险些将六耳猿猴处死,酿成大祸,生怕猿猴前来复报。于是王爷大人差人在小道观处加建袁真人像和六耳猿猴像,早晚前去参悔。这就不表了。
此后严仙姑也不知道流转了数世后到了今生。从曾经的高高在上的格格一直到此生的农妇。据说,如果她今生再不修行积福德,下辈子也要堕为鬼道,难以投胎为人了。也就是因为今生福报不足,八哥才真正出山。要是严仙姑还是格格的身份,估计也难以抛开高贵的身份从事这个造福众生的巫婆的职业。从这方面看,八哥还是很懂人性的。更何况,能世世得人身也算是莫大的福报了。
打个比方说:大海里有一只瞎眼的海龟,要要碰到一块树木,刚好这块树木有个孔,也刚好它可以把头伸进去这个孔了,这样的机会率是有多么的渺茫。所以说莫大的因缘和福报,才能投得完整的人身。
严仙姑自记事起,几乎每个月都能梦到一只高大的猿猴。长大后,梦里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,如同身临其境一样。在梦里,她看到一个大瀑布,大瀑布后面是一个很大的天然山洞,里面长着茂盛的树林,有流水有岩石,高大的猿猴王居于中间的宝座坐着,下面是许多的小猿猴。严仙姑总是觉得有点诡异和奇怪,却又觉得那么的亲切,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。所有这些的情景,直到八哥真正的出现,才得到印证。
严仙姑十岁时,有一回连续数个晚上都梦到八哥。梦中八哥是幻化成一位古代公子的样子站在严仙姑的前面。八哥不停地在梦中说:你要随我修行了,我会度你成仙的。如果你不能及时地修仙,你的家人会出大问题的。之前严仙姑就在梦里看到了自己父母和姐姐哥哥老死的样子,死去的样子。当严仙姑第一次做这个梦时,她醒后就哭着和母亲说这个。那个年代还是吃不饱饭的时候,哪有管什么梦不梦。母亲劝严仙姑少胡思乱想。可是,第二晚、第三晚还是做了同样的梦。到了第四晚严仙姑觉得糊模糊模的,是发高烧了。父亲带她去卫生站,拿了药、打了针,回家休息。可是一连几天都高烧不退。那时候医学也不发达,卫生条件也不好。甚至家里人都要给严仙姑准备好后事。
就在大家都绝望的时候,家里附近的一个神婆出现在在她家门口。严仙姑的奶奶认识她,但是也很多年没找她查过事。由于某些原因,神婆也早就不当神婆了,偶尔只为熟人查事。
神婆说:你们让我看看孩子,我想我是有办法的。母亲平时是不信这些,但听神婆这样说,就如同抓住了根救命稻草,赶紧把神婆领到里屋去。
神婆掀开床帘,看到了脸色煞白严仙姑。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,也不知道神婆从哪里掏出了一束香,让母亲装了一小碗白米,香插在米碗上。神婆坐在米前嘱咐大家说:把门关上,不要让别人看到,让别人知道。随后,神婆念念有词。双腿不停地抖动,这是要开始作法了。
一会儿,神婆像换了一个人似的,用一个男人的声音说这孩子和一位法力很高的神有很大的因缘,并把严仙姑有一辈子是格格,以及八哥的事大概说了下。原来严仙姑这辈子是体弱多病的命,投生的这个家庭,也不是一个完整的家庭,父母姐妹总有缺少。而且这辈子,严仙姑修行的机缘到了。所以八哥提前在梦里预示了,希望严仙姑及家人能够明白。
迫于病情紧急,严仙姑的母亲,请神婆转告八哥,他们会让严仙姑修行了,也会在家中设一个小小的神坛供八哥来临时的坛场。神婆又嘱咐了好几点,方才停了下来叹了一声。这时候,神婆的声音又变回来了。那”东西“走了。于是家人就在孩子们睡觉的卧室安了个小小坛。没过两天,严仙姑的病真的好了。她偶尔还梦到八哥。八哥有时候是公子的形象示人,有时候是猿猴的形象示人。
那之后,严仙姑,也渐渐有了通灵人的一些特别和神通。完全是不用刻苦修持。据说:是八哥在每天都给她加持,灌气,帮她打通了身上某些的窍位。
那是不是这样子,就等着成就便可以了?
其实不然。真的要修成仙果,修得法力高强。最后还是自己不停的努力修持。比如八哥这样的,或者像有些进入了师门,确实是可以得到师门祖师的玄师的帮助,如果缘份俱足,这些空间的高师也会天天加持,是会功夫的长进有莫大的帮助,但所打开的功能也是基本的功能,如眼功、耳功,这些花活于修仙成道而言,属实不足一提。
有一次,严仙姑在睡觉时看到一个中年男人进入了她的卧室,准确说是如同爬行一起进入了房间。他穿着全黑色的古装,神色木讷,舌头外露。
男人说:你们家的园子里,有几个竹夹子,这些夹子是会伤害到我的徒孙徒弟的。你让你爸把夹子移走,不要放在哪里。我让它们不吃你们的鸡就是了。如果你们的夹子伤到了我的徒子徒孙,就算你有师父,我也会报仇的。
男人说罢,指了指园子那边。那时候,严仙姑的家是靠近园子而建。隔壁就是座小山,小山后来就是连绵不断的大山。严仙姑看见山那头有许多的蛇在活动,有两米长的,也短点儿的,有的在地上爬着,有的盘居在榕树上,场面甚是吓人。
随后,严仙姑就醒了。她马上跑到园子那里看个究竟,果然是有四个竹夹子,被草埋着。严仙姑赶紧找来父亲告诉他不要在那个位置下夹子,父亲听到这么一说,也吓得脸煞白,当下就把夹子给移除走了。从那以后,再也没有蛇来吃严仙姑家养的鸡了。
严仙姑十岁时,自身的体感、功能更加强大了。很多时候都能看到灵体。有一回她几个小伙伴上山砍柴。严仙姑看到了天空中,徐徐飘来了一个老人家,老人家穿着彩色的长衣,花白的胡子,直看着严仙姑笑。严仙姑还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,揉揉双看再看,还是一样的长衣,一样的花白胡子,一样的老头儿。白胡子老爷脚踩白云,在严仙姑头上转了好几圈。严仙姑连忙问:你们看,你们看,有个老人飘在空中。
小伙伴们循着严仙姑指的方向看去说:什么?我们什么也没看到啊。严仙姑说:就是这里,就是这个,他踩着白云的,飘在空中。众人说:你净作弄我们了,凭什么就你一个人看到,我们看不到。别搞这些封建迷信的,不然回去批评你。
严仙姑很郁闷。众人一直在忙碌地砍柴,这个老人依然还在头上飘着。竟然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发现。最后白胡子老爷在严仙姑前面停了下来,一直微笑地看着她。这是多么慈祥的一位老人家呢。白胡子在她的额头上划了几下,踩着云朵,转身一下子就消失在天际里。
后来严仙姑才知道这个白胡子老爷不是别个,正是八哥的师父—袁真人。打这以后,严仙姑睡觉前都见到有几十个将军在她前面转动。有次她细心数数,竟有72位那么多。后来才知道这是对应的72地煞。这些将军个个形态各不同。手上拿的武器也不同。随着这72地煞将军的出现,严仙姑的通灵水平,又提升了一个层次,之前只在梦里和八哥沟通,慢慢地,就算是在真实的世界中,也能够和八哥作一些基本上的沟通了。但也只是非常基本的沟通而已,严仙姑并不能出来做事情。
严仙姑将近二十岁时,她的姐姐都已经结婚生子了。有一回,小孩病了,也是去医院都看不好,老是发高烧。那时候给严仙姑看事的神婆早就过世了,只能去别的村找神婆看。严仙姑和她姐姐及小孩,转大巴加摩托车才到那个地方。这村庄的神婆还是比较年轻的,也才四十来岁。她在香案前点了香,坐了下来,没多久就开始唱歌谣。随着她唱歌谣,严仙姑不由自主地晃动了,随着晃动加大,竟又不由自地地打了太极拳。她姐姐虽然知道她生来就有仙骨,和神仙有缘份,但是这么的举动,也着实把姐姐吓着了。
神婆越唱越起劲,仙姑打拳由太极拳变在了外家拳,一招一式都是硬桥硬马,每次出招都得喊一声,震得这个泥砖屋都略略有所撼动。神婆停了唱,严仙姑也就停了下来。
神婆说:我与你乃同门。我的师父也是你八爷,我应尊称你为师姐。
姐姐说:啊啊,这又是怎么回事。
神婆说:不必诧异,我也是属猴类。得恩师授道,十年前出山行善,为积功累德。这个小孩的病,我已经看好了。以后师姐你也能看,也不一定非要我找了。
严仙姑说:可是八爷还没教我看病的方法?
神婆说:你与我们不同。我们需要依附于肉身来积功累德。你是受师父直接管辖的,他随时都可以出现,并且带你做一切的事,你自己也明白你在做什么事。形式要比我们高级多了。师父也不需要通过你积功累德,他是想度你,你帮助所有的人的功德,都是属于你自己的。
严仙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。
神婆的猴灵退出后,神婆对严仙姑投来了极度羡慕的眼神,拉着严仙姑的手说:原来你是我师父的师姐,那我得叫你师伯了。
严仙姑倒有点不好意思,不知道如何回答。神婆从香炉上取了一点儿香灰,混在水里,让小孩喝下说:一切的认识都是缘,如果不是这个小孩生病,师伯也不会找到这里来了。
严仙姑姐姐把准备好的红包放在了神婆的坛上。神婆连忙拿走说:来我这里,给什么红包呢?都是一家人,一家亲,不要客气。
后来严仙姑有事没事就往那边跑,跟神婆学习,把一些基本功常识,基本功都学了。如上香礼仪、收费、和信众沟通等。除了学习这些常识外,八爷还让严仙姑在坛房里打坐,严仙姑的缘份是认识了八爷,但是在修行的悟情也不算上上根器。每每坐了半个小时就坐不下去了。所以她很多法力,还得依赖于八爷。
有次八爷生气了,非要她坐足一个时辰不可。严仙姑总觉得有股力量按住她,起不下来。只能硬生生地坐了一个时辰。然而,也只有那次而已。有时候就走个过场,略略地坐了会。如果严仙姑能严格地依法修行,绝对不会比一般大师差,甚至是更好,她好歹也是处女之身入道的。
阳间有神婆的帮助,在灵界八爷的扶持。在严仙姑二十二岁时,她就正式出道的了。说也奇怪,这刚出道,刚立好行法的坛(坛作用有区分,家坛就是家里祭祀用不对外,行法就是专门处理事情,行走江湖的意思),就有来自四方的信众自行找了上门。严仙姑也跟别的神婆不一样,别人是直接附在身上,她则是八爷立在头上。虽然外人看上去并没区别,但是八爷说什么,严仙姑自己都非常清楚。甚至有时候是八爷说一句,严仙姑说一句。虽然都是严仙姑的嘴巴说出来,可是语气神情是不同的。严仙姑就频繁地切换这个”频道“。刚开始做神婆的时候,也差点得了人格分裂症了。
严仙姑的母亲并不太愿意让严仙姑专业从事这个行当。只是当时家也贫寒,严仙姑在读书上也没有长进,读到初中二年级就读不下去了,从学校出来帮家里干农活。严仙姑的母亲倒是想办法把严仙姑安排进去工厂里打工,可是托人托亲戚,送礼也送了不少,一点信息也没有。最后也没办法,只得不了了之。
这自然也是命运的安排,就让严仙姑从事了神婆这个行业。但是严仙姑母亲,依然努力安排仙姑工作,再不济也要嫁户好人家。
由于来的人慢慢多了,原来的小房也容不下这么多人。严仙姑跑到镇里花几十块一个月租了一处楼房作为工作的地方。整个楼房就两房一厅。一个房间睡觉,一个房作为坛房。客厅用来招待。那天,八爷也下来看看场所,说可以作坛,但先处理阴气,必须要净宅。可是八爷也详细说哪里有阴气,着实让严仙姑摸不着头脑。就在严仙姑搬进去住的第二个晚,她就看见了一团灰色的气从大门口飘了进来。这是一只老年鬼。对于鬼这回事,严仙姑也没多大理会,反正这个世间都是人鬼同居。可是,这鬼每天必来,来了就必然呆在严仙姑的房间。严仙姑示意让他走,他也不走。还可怜巴巴地坐在赖在床上。
严仙姑说:我这里不供奉不认识的朋友,你哪里来的就回去哪里吧。老人鬼摇了摇头。严仙姑又说:你是不是想要钱呢?老人鬼又摇了摇头。严仙姑:那你说话啊。
老人鬼这才说话。原来这老人家是房东的爸爸,一直住在这里,前段时间才过世。由于生气有怨气未了,没有下去地府报道,每天总是和当年的下班时间一样,回到自己的家里来。老人鬼的意思,这是我的房子,凭什么你严仙姑就住了下来了。
严仙姑费劲地解释了半天,老人鬼略略地显得失意就走了。大概过了两周后,老人鬼又再回来了和严仙姑说:我最后就看一次,以后不过来了。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办,我也可以回来。严仙姑想了想,这里都八爷的部下驻扎的地方,都是比鬼的能量要强的纯阳气的动物仙,鬼来了还真不好弄,便礼貌地拒绝了老人鬼,这回老人鬼就真的灰溜溜地离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