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是,严仙姑出山已有两三年,年纪都二十四五了。
这个年纪,在上个世纪绝对算是大龄剩女了。然而不管严母多么努力地牵线,别人一听说严仙姑的职业,都纷纷摆手摇头。曾经严仙姑都想,不如不嫁了,自己一个人过着也蛮好的。等年纪大了,就收几个徒弟,把传承传下去。也算有人照料。可是严母不是这样想的。毕竟这个行当,在南方K市来说是人人惧怕,却又不得不去访求行当。再这样下去,就更加没有人愿意娶了。
严母多次跑到严仙姑的坛场,不让仙姑查事。严仙姑对这些话都是充耳不闻。
出山查事弘道,是八爷交待的,也是师门的规矩,哪能说不做就不做了。有传承的仙姑神婆的行当,还真不把完全当作是一个行业来看的。这是上天交待下来的任务。虽然严仙姑后来由于家庭经济压力够大,对钱稍为地重视了,但是她的内心还是非常的纯正。
一日,有一位中年男人过来查事。中老年妇女来查事,严仙姑就见得多了。男的倒也是很少,尤其是中年男人。
原来这个中年男人前段时间的妻子出车祸去世了,这已经是他第三个妻子了。前两个妻子都是结婚没多久就横死。有一个是突发心脏病,有一个是生小孩的时候难产,大人和小孩都没有保住。这个中年男人对生活都失去了期望,而且他还是家里的独子,香火的传承,就看他了。眼看都快四十了,连一个小孩也没有。
中年男人问严仙姑:八爷,你看我以为还能结婚吗?
严仙姑(八爷)说:你命极硬极硬,煞气重重,碰一个克一个。
中年男人差点跪了下来:那我应该怎么办呢,我可是家里的三代单传啊。
严仙姑(八爷)作思考状:你找一个比你更命硬的,就行了。
中年男人问道:那我去哪里找呢?
严仙姑(八爷)说:近就近在眼前,远就远在天边。
中年男人环顾四周,今天来的女信众有将十多位,多数是五十往上的。只有严仙姑是三十岁以下的。中年男人最后悲愤地离开了严仙姑的道场,嘴里还嘀咕道:让我找五十岁的,还怎么生小孩,不都绝经了吗?
后来,这个中年男人每个星期总来一趟。不是查自己母亲的身体,就是查叔叔伯伯的财运。有时候也不查事,就过来看看。严仙姑打小就没有恋爱过了,尤其是当上了神婆这个职业后,一般的同年纪的男人都不太愿意接近她。要说严仙姑长得的模样,肯定不算美女了,但绝对不丑的。那个年代的人都不会怎么打扮和保养自己的。要是放现在,化个妆美个颜,还是可以见见人的。这样的长相中等,也不会十分吸引男生。所以真没什么男人会主动去接近她。自己大概查的事多了,对男女的事也看得比较淡。有一天,她母亲跟过来要带她去相亲。万般拒绝后,严仙姑还是应约了。
到了茶楼落座后一看,这男的不是别人,就是经常过来找她查事的中年男人。
中年男人说:那天找你查事,八爷说我的对象远在天边,近在眼前,我环顾四周。其他都是五十岁以上的老妇。回家后想了两天,我才醒悟,原来指的是你。
严仙姑无语。
中年男人开玩笑:你是不是相中我了。故意这样说的?
严仙姑连忙摆手:我是很有职业操守的好吗?
这个中年男人蛮会开玩笑的,属于善谈的类型。以前的爱情都很简单,虽然严仙姑有所介意这个男人的婚史,但是无奈自己年纪大,加上母亲的人撮合,最后他们走到了一起。
然而命运偶然也会开玩笑。严仙姑的老公最终也没能克死严仙姑,倒是自己先走了一步。留下了一个哑巴女儿。
有人说肯定是严仙姑查事查得太多,该说的说,不该说的也说。导致了报应发生在自己的女儿身上。还有人猜测,这肯定是天意,让严仙姑以后少说点话,你看,这不是女儿成了哑巴吗?
且说那一年。严仙姑怀了女儿的时候,八爷多数叮嘱,到了要生产前,是千万不能做事情的,查事倒是可以查。预产期是农历八月份,严仙姑在农历六月就停止了做法事,只查事。有一天,有一位信众上门求救。这个信众是位老太太,她的孙子得到了在山里玩耍时,突然倒地不起了。过了半天后才有人发现,抬到医院的时候也已经口吐白沫,心跳十分弱的。有些懂行的人知道是踩雷了。
所谓的踩雷就是中了邪法。这个邪法是属于一个邪教的法门,学了这个法门,每到初一十五必须放法。把法施在一个烟头,只要谁从这上面踩过去,就百分百的中法,六个时辰里没有找到人解法,就必暴毙。六个时辰也就相当于12个小时。后来有胆大的人,跑去小孩倒地的地方,果然发现了一个烟头。过去几年,也会几位村民中招。都是找严仙姑解的。也只有严仙姑才敢接这个的麻烦事。其中有一个老头子,没有及时解,时辰一过,就一命呜呼了。
医院那边束手无策,总是查不到原因来。而小孩一直在昏迷中。家人将小孩搬回了家中,同时把严仙姑请了过去了。严仙女拿小孩的手看,指甲都是黑灰色的。她翻开了小孩的眼睛,里头还有个些中邪法的标志:眼白黑点。断定百分百是邪法。可是八爷反复叮嘱,不可以用法术,但可以查事。这可难为了严仙姑了。
小孩的父母跪在严仙姑前磕头说:仙姑,你就大发慈悲救救我孩子吧。求你了求你了!你是我们家的大菩萨,只要你才能帮助到我们。我们俩愿意折寿给你,让你长命百岁;我们俩也愿意捐出家财,只要你能同意,你要求什么我都能答应。
严仙姑摸摸自己的大肚子,陪同她一起过来的仙姑老公也站在一旁作沉思状。究竟是救还是不救呢?八爷反复叮嘱,怀孕期间不可以使用法术,只可以查事。因为查事只是用嘴巴说,而做法事是需要调出传承法力、兵马与自身的气去做功。因此查事是不会影响胎儿,做法是百分百影响。至于有多大的影响,八爷也没说清楚。可是眼看这个可怜可爱的小孩中了邪法,这合父母的恳求,年轻的严仙姑难免动了恻隐之心。
严仙姑说:我师父反复叮嘱我怀孕期间不可以使用法术,使用了法术会有什么后遗症,我也不知道,那请他老人家下来,帮你们说:你们有什么事,就求我师父,可否?
小孩的父母又猛磕几个头说:好,那就劳烦严仙姑了。
是夜,在小孩子家的院子里,严仙姑摆出八爷法坛。供上新鲜的香蕉、茶、酒,再用油灯摆出七星阵,取雄鸡冠血在七星阵之中画出八爷专用讳令以召请八爷。左右两旁插上号令群猴的令旗,微风吹过,令旗飘飘。小孩的亲戚都过来跑过来围观。
这些人也听过说严仙姑的名声,有些也认识严仙姑,但大多数都没见过严仙姑查事作法。之所以要在院子摆这么大的场面,皆因这个事并不是小事。生死是大事,何况是中了这个特殊的邪法。只见严仙姑上香三根后稳坐于四脚木凳上念念有词,一会打手诀,一会唱咒。一阵风吹来,八爷这就稳稳当当地立在严仙姑的头上了。
八爷打了个哈欠说:我知道你们问什么事。
小孩的父母纷纷跪下来磕头,原来站在旁边看热闹的亲戚也纷纷跪了下来,拱手向着严仙姑(八爷)作请求。
严仙姑(八爷)说:此事,因弟子怀孕在身,本不打算插手,人各有命,生死皆是命数。念你们如此诚心。我倒要问问我弟子的丈夫的意见。
严仙姑(八爷)转向严仙姑的老公说:这个孩子我们可以救。对胎儿不会有致命的影响,只会有一处短缺。你是否愿意?
严仙姑丈夫问,那会有什么短缺呢?
严仙姑(八爷)说:孕妇嘛,俗称四双眼。母亲一双眼,女儿一双眼,所以有四双眼。凡四双眼,见法必破。幸亏现在还没开眼。但耳能听,嘴能言,也会在作法中被影响。所以,或聋或哑,仅此而已。其他并无大碍。
严仙姑丈夫说:那我对不起我孩子啊,还没出生就或聋或哑。
众人转向严仙姑的丈夫跪拜,小孩的父母都要快要把头都磕破了说:不管您女儿日后是聋是哑,以后我们都会让我们小孩一直照顾,如果你不嫌弃,现在我们可以指腹为婚。以后我们家的,就是你们家的。
虽然八爷已经来了严仙姑头的,并用借了严仙姑的嘴巴。但是严仙姑对目前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了然于心,看在眼中,痛在心里。眼角都流出了几滴眼泪。
严仙姑(八爷)说:好徒弟,你愿意这样救人吗?
严仙姑思考了会,点了点头。
众人又转向了严仙姑,又是磕头又是拱手朝拜。按照八爷的吩咐,大家拿一个鸡蛋和一张大被子出来。然后找了四个壮丁,抬起严仙姑所坐的椅子。这个四个壮丁都十分吃力地才抬起了严仙姑。是严仙姑重吗?严仙姑才一米六不到,年轻时的她,也不甚肥胖。原来是稳坐于仙姑头上的八爷,施出神威,好让这四个壮丁感觉八爷的存在,连围观的人都不得不啧啧称奇。
壮丁把严仙姑抬回到屋里,严仙姑指了指其中一个房间。嘱咐壮丁把自己抬进房,关好窗,锁好门。数108下后,再进门找她。并且让被子密实地盖后在她的腹上,鸡蛋放在被子的下面。众人照办,待数到108下了,进入房间,准备把严仙姑连同椅子给抬出来。这时候众人发觉严仙姑没之前那么的重了。一鼓作气抬回到院子里。
严仙姑掀开了被子。
在场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的,原来还是挺着大肚子的严仙姑,那个大肚子,不见了!严仙姑捧着一只鸡蛋,嘱咐小孩的父母,将鸡蛋和被子要放好。
没有大肚子的严仙姑活动就更加方便。只见她在小孩的头上画符念咒将近半小时之久。大概是很费功力,她的汗都流了一地。小孩躺在地上的软垫上也没有反应。
严仙姑(八爷)大喊一声“去”。只见从小孩的嘴里吐出一团黑色的气弹了出来,瞬间消失在空中。
严仙姑(八爷)又大喊一声“起”,小孩子渐渐睁开了双眼,咳嗽了一下。
小孩的父母见小孩有了反应,赶紧过去把小孩子扶了起来。
严仙姑(八爷)说:水,赶紧让他喝水。不停喝。
于是,小孩的父母又冲进屋子里拿水给小孩喝。众人这回又啧啧称奇。
严仙姑(八爷)说:若再延迟些,我也无能为力。方才,孩子的魂魄都已经在开始散掉了。
小孩的父母和亲戚这回都咚咚地向严仙姑嗑头。四个壮丁把被子鸡蛋如果刚才般盖到严仙姑的腹上,抬了仙姑回房中,锁上门。依然还是数了108下,正欲去开门。严仙姑已自己走出来。八爷已经走了,此刻的严仙姑,依然还是严仙姑。她的肚子又回来,不管从哪里看都孕妇一个。院子里看热闹的人还不愿意散走,严仙姑走到了门外朝大家说:我已经办完事,谢谢大家的关心。
人群中不知道谁了句,仙姑让我们看看肚子是不是真孕妇啊。仙姑的老公听了后,大为恼火,难道怀孕还能骗人吗,我们村里的人都是看着仙姑的肚子渐渐大起来的。有必要骗人吗?严仙姑劝了她老公。
严仙姑说:世事是常人不可猜测的。
说罢,仙姑掀起上衣,露出了半边大肚子。众人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掌声。
严仙姑说:今天所做这个法术名为九转移形换影,但师门不以神通为宣传,做人做事,凭良心而为之。今天,大家就权当看了回变戏法,是真是假亦不必计较了,反正小孩子能醒来就好了。
说罢,仙姑跳上了她老公的摩托车,绝尘而去。也只有她老公,能感受了仙姑的眼泪的湿透了自己的背脊。仙姑想,这也许是自己小孩的命,更也是自己的命。
数月后,孩子出生了。果然是个女的,果然是个哑巴。幸亏被救治的小孩,并没有忘记了初衷,在严仙姑生产的前后,一直都相伴左右。并且许诺,只要严仙姑同意、女孩同意,他们会让自己的小孩照顾自己仙姑的女儿一辈子的。仙姑曾经也有想再生多一个健全的小孩。可是,如果再生多一个,又再遇到这种情况,不是害了未出生的小孩吗?而且也会增加自己的生活负担。在农村里,像严仙姑这样只要一个小孩的情况也十分少,这一切都是有苦衷的。
严仙姑的感情经历说是简单,也是很简单,因为从开始到我认识她的时候,她只有过一个男人。要是说不简单,也那是非常的不简单的。因为坎坷。在她四十来岁时,她的男人就患了胃癌。
下面简称严仙姑的男人为老周吧。老周这个人,在国企一定做着不温不火的中层管理。这个国企也不是什么大的企业,就是乡镇级别的小企业,很多时候,家里的开支都是由严仙姑供给。他自己闲的时候也帮着严仙姑打理下法坛的事务。大多数时间都喜欢喝酒。而且还特喜欢和八爷喝。原先严仙姑的酒量是非常的差,人称半杯倒。可是当有八爷来的时候,真正地做到千杯不醉。八爷虽然只是借了严仙姑的肉体办事说话,实际是可以让严仙姑千杯不醉的。不管仙姑喝了多少,最好这些酒气都归到了八爷身上去。那么,老周每次在严仙姑(八爷)准备办完事要下班的时候,就拎着小酒壶和严仙姑(八爷)对喝。这么一喝,都近二十年过去了。
有一回,单位结织体检,医生神秘兮兮和老周说:要马上重检查了。老周详细问了什么问题。医生说在老周的胃里检查出癌细胞,而且呈现发散状态。这是个恶性肿瘤,才会扩散的那么快。老周谈定的在医院做了第二次检查,再次确诊了。没错,这是胃癌,而且还是恶性的。假如不及时诊疗,恐怕只有不到四个月的命。
然而,老周很谈定。他谈定地拿过报告,谈定地听医生陈述,谈定地走回家。不管是癌症或者什么症,他在帮严仙姑做事情的时候,都经历过、看过不少了。很多时候,八爷是能够治愈这些病的。所以怪不得老周那么谈定了。回去家把报告交给了严仙姑看。严仙姑接过报告时,看了几眼,也没很上心。很多西方医学搞不好的问题,那么间老中医通常都有办法。何况,这个还是有几百岁的老中医——八爷坐镇。
严仙姑稳坐于坛前的木椅子上,开始念动咒语把请八爷请下来。微风吹了一阵,八爷还没下来。严仙姑再念咒,再加上唱咒,微风吹了一阵,八爷还是没有下来。严仙姑再念咒,再加上唱咒,再加上各种跺脚、呐喊,八爷还是没有下来。心想,难道八爷上天述职了,怎么还没出来了。
是夜,严仙姑睡着惴惴不安。她不禁侧过头来看睡在隔壁的老周,只见老周双目紧闭,嘴巴微张地打着呼噜。严仙姑突然跳了起来,站着认真地看着自己相处二十年的老公。他的头上有一股黑色在罩着,而且更可怕的是,严仙姑发现老周魂魄不全了。严仙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。
第二天早上就有信众上门来。基本上,严仙姑打从床上起来后,就要开始这些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香客。有老妇,有大妈,有小年轻。经过上午一轮招待后,自己体力也颇支撑不了。所以通常严仙姑只挑上午查事。下午只要做法事、烧纸钱。下午是不需要八爷过来的,上午查事,八爷必须要下来。而第二天上午,八爷如平时一样过来,并没有迟到,也不需要严仙姑三请四请地才来。
正当上午最后一个香客看完后,老周连忙挤上前去说:看看我的,八爷。
严仙姑(八爷)说:你不用看,很好的。我要先回去道山办事了。
老周说:不好,真不好。我得了癌症啊。绝症啊。快要死了。
严仙姑(八爷)说:顺其自然,顺其自然。
老周说:你的意思是我能自己好,不用去看医生吗?
严仙姑(八爷)并没接话。
老周说:我和妻子都服侍你有二十多年,这么重要的事,你要说清楚啊八爷。
严仙姑(八爷)说:清楚清楚。我下凡来是为了度严仙姑修行,查事是为了她日后积累福报。
老周说:那我怎么办呢,我可是她的老公呢。
严仙姑(八爷)再也没有说话就走了。这时候严仙姑脸上露出了很悲哀的神情。
严仙姑拉着老周跪在八爷的坛前说:枉我前几世救过你一命,我现在爱人都病得这么严重,你怎么就能不管不理呢?你不是大仙吗,你也是治过其他人,怎么就我老公你不帮手,我老公好歹平时也有和你喝酒,给你上香,也给添香火的啊。
老周这个时候意识到事态严重。看到严仙姑一把眼泪,一把鼻涕地往外流。他赶紧拿了纸巾给严仙姑擦干。
老周说:大概八爷最近很忙吧。我看,我先去医院治治看吧。
严仙姑陪着老周去了医院找了上次那个医生。医生这回才发觉老周的神情是对的。哪有得绝症,还一脸的没事的那样呢。医生让护士迅速给老周办理了入院手续安排后面的治疗事宜。是夜,老周就在医院住了下来。严仙姑让女儿去照顾老周。自己又跑到了八爷的坛前,拿起法卦就打。
严仙姑是很少用这个法卦,这个法卦是沟通比八爷更高阶的神的用途。没什么大事,轻易不用。所谓的法卦,就是平时所说的茭杯。
下面我大概说说茭杯的原理。茭杯的材料有很多种的。有的是用牛角、有的是用竹子、有的是用铜、有的是用樟木等做成的。一组交茭有两个如贝壳那样的一面是凸一面是凹的杯用绳子连起来。是道家传统的法器,也常见于许多的巫术巫教中。是绝大多数的民间教派沟通坛上师父祖师或其他神灵的重要的媒价。当然,在正统的道教里,也常见于这个法器的存在。
这个法器在有些法师开坛做法时,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。比如说这个法事,“上面”是否同意做;请的师父祖师或者其他神灵是否有临坛;做完这个法事后,这些法力是否转移到了目标的人或事上等等。因为民间大多数的法师都是眼耳未开,与灵界的沟通,绝大多数就是依赖于法卦了。
在传承上,有些法卦就如同师父祖师。因为这些法门或者说师门是没有祖气和属于自己的师门的世界。那些师父祖师就游离世间,并且注于法卦上作为居所。有些是注于法卦,有些是注于法本、其他法器等。他们仍然没有成就,很需要人间香火的供养,所以一直都要处到办事的状态。如果是这种法卦,那是万万不能丢失,如果丢失了等于丢了师承。而且,更为特别的情况是,这种师门或者法门是没有内修的系统来支持,学了这些法门的人,往往缺乏内修而很难打开自己的眼功、耳功、或者其他的感应来判断事情的进展和预测法事的效果等。所以法卦于他们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工具。这种传承的法师,会根据法卦数出来现的正反面、立或躺、直角或斜角等来判定事情。
祖炁于师门的作用,如同元炁于人身的作用。是贯穿整个师门法门的根本的炁。这个炁是得道的祖师所化。凡是有得道祖师开创的师门或法门,必然有属于自己的世界,后学仙逝后,必然归于自己的道山,故而不必注于法卦、法本、或其他的法器来接受香火的供养。但是也可能有一些玄师会在法卦、法本、其他法器上有所停留,这是个人的爱好或者别有用处,但是这绝对不是他们的终极去处。如果是这种师承的法卦,有或没有都可以的。丢失或不丢失也没关关系。比如麦师父我本人,有时候临时取两枚硬币,也可以充当法卦。
严仙姑的法卦是用牛角材料打造而成,并且是八爷附于严仙姑的头上,加持了有近四十九天之久。遇大事可以直接沟通到八爷的师父,也就是严仙姑的师爷——袁真人。严仙姑念动传承的咒语沟通仙真后,连打续打了三次法卦。所求问的事,就是老周这回的病能否治好。法卦所示都为大凶之象。
严仙姑顿时瘫软在地上,一时说不上话了。她心有不甘,再次念动了咒语,打了三回法卦。结果与上次一模一样。那时候,年逾四十的严仙姑,不要说几万人,好歹也帮了几千人。难道帮助这几千人的功德,就不能换来自己的爱的一条生命吗。忽悠了一阵风从穿吹了进来,八爷稳稳当当立在严仙姑的头。这回就是严仙姑自个儿和八爷沟通了。
八爷说:我故意不表示态度,你理应该明白我的用心。
仿佛法坛上安装了个扬声器那样,严仙姑听到这声音从法坛传来。
严仙姑指着法坛说:我辛苦工作了二十多年,为了救人,给师门扬威名,我的亲儿女儿都成了哑巴。老公出了这么大的事情,为何就不可以帮手医治。
八爷说:须知道因无缘,则不果,机不投,因不果。你先生能活到今天,已经是最大的福报了。
严仙姑说:因不因,果不果。皆是你们仙人说了。既然法力超群,为何不能拯救一个生命。
八爷摇头说:你跟我多年,应知有事可为,有事可不为。
严仙姑说:只要努力为之,又有何不为。我读书少,我说不过你,但是将心比心,要是你的亲猴孙出现这种情况,难道你就不努力去救。
八爷说:目前道法是帮不了你先生。你要能坚持,那可以及时去医院,求于医术,也许能有一线生机。
严仙姑哼了一声说:现在就要人去看医生。你师门不是很厉害吗,不是能起死回生吗,怎么就不帮我先生把病给治好。
八爷说:为何你跟我这么年,依然如此执着如此顽固如此不可理喻。你先生之命,已到时候,能治我为何不治。能救我为何不救。
严仙姑:不能治,你为何不试治;不能救,你为何不试救。神仙本是凡人修,生死在于我。你试试,行不行。
八爷又再摇头说:不可。
严仙姑大拍坛桌,震得酒杯都要掉下来了。
严仙姑说:你们不救我先生。我日后出去还要不要面子。谁还愿意信我,自己的老公都救不回来。他年纪还不至于人到暮年。活生生的一个人,为何不能救。
八爷说:不能。
严仙姑说:要是如此,那我也不必做出来行法做事情,今天起,我退休好了。随便做小生意,都比当神婆要轻松。
八爷说:你积香火是为日后自己修行所积,师父也不需要你的香火。
严仙姑说:我不管,你不救人,我今天起,我就砸了坛桌,砸了香炉,从此做回一个普通人。
八爷不再说话了。严仙姑生气到两眼都通红了,狠狠地冲入厨房,取出菜刀说:对不起,诸位神仙兵马。我今天要砸坛了。请你们回到你们原来的地方,对不起。
严仙姑说罢,手起刀落,砸了一下,又砸了一下。坛桌是用实木所造,也经不起严仙姑这样折腾。只见顷刻间,木屑飞扬。严仙姑仿佛看到许多的小猴子在起哄,看到许多的别的仙人师父在摇头,还有八爷一脸的郁闷。
严仙姑感觉自己从来没试过受这么大的委屈,一个她最爱的男人和一个她最终极的信仰,她最后选择了爱人。严仙姑把大的铜香炉摔在地上。光光是摔在地上还不算,还要跳上去踩几脚。奈何铜香炉的质量还是十分的,一点也没事。严仙姑都桌上的香蕉、苹果、茶烟全部撤到地上。没多久,这坛房就变得一片狼藉。
恐怕也没那个出马仙敢于砸自己的坛。不要说出马仙,就连修法的道士和尚,都不会这样做。法坛是信仰的承载介质,是法力的承载介质,增加是对未来真实生活或者修行生活的一种寄托。所以你们为什么每个宗教都热衷于修建宗教场所,把自己最宝贵的金银珠宝都往教堂寺庙道观放,甚至穷一生或者数代的努力,就是为了修建一个道场。道场和法坛是一样,是终极希望的承载介质,是信仰于真实世界中的最直接最本质的体现。
严仙姑她砸的不是自己的神坛那么简单。她砸的是自己的修行;她砸的是自己的信爷;她砸的是她和八爷这以多年来的互相的信任;她砸的是过去的自己。她砸了一切,一切的所有,所有的一切。
那天,我听她女儿说到这里的时候,我不禁心头为惊讶。不管这辈子我发生了什么,我是断然不敢、也不会去把自己的法坛砸了的。我不是怕死,只是信仰始终是一生苦苦寻觅后的最终归宿。大概,就像爱财的人,他断然不会一把火把自己的所有的钱烧光,大概,也像爱书的人,他断然也不会一把火把自己的所有的书的烧光,大概,也像是爱美色的人,他断然不会蓦然出家断绝与任何女人交往的机会。
然而,我们的严仙姑,读书读得不多的严仙姑,在任何时候都是有情有义的人。她敢砸,真敢砸。
我佩服。
据她女儿回忆,严仙姑砸了法坛后,一周内,过去获得到眼功耳通等小神通,全部没有了。回到普通人一样。而八爷作为严仙姑的师父,也没有责怪严仙姑,那段时间,八爷一次也没来找过严仙姑。当然,严仙姑也一次没有找八爷。许多严仙姑的香客,急急忙忙过来找严仙姑办事,都给严仙姑劝回去了。严仙姑是怎么拒说的?严仙姑竟然说这一切都假的,请大家不要再信她。就连香客都觉得十分的滑稽。你一个出马仙,一个民间的通灵人,名气这么大,帮了这么多人,法事效果那么好,查事准确度那么高。最后竟然自己说自己是骗人,还驱赶过来拜访的香客。一部份香客认识严仙姑是疯了,修持出了偏差。而别一小部分的香客知道实情的,都劝严仙姑看开点。
道法医病这种事,确实不是什么人都能治。
砸了自己的信仰后,严仙姑就忙着带老周去找名医。一路杀到K市的Z医院。老周的情况确实很危急,从发现病情,到真正的恶化,前后不到两个月,就瘦到皮包骨了。加上化疗的负作用,和之前简直是判若两人。人间自有真情在,许多熟悉的香客得到严仙姑的老公病危,也没去细穷严仙姑是真是假、法力如何。她们经常组团去K市探病。严仙姑在心里,也十分的认同和这些香客的感情。香客多次劝严仙姑,不能抛弃老公,也不能抛弃大家。等不忙的时候,还是要回去把法坛立好,重新查事。这些香客各种的问题,比如感情问题、孙子孙女丢了魂、老伴被附体、儿子女儿时运低中了邪等等问题,都等着严仙姑来处理呢。
严仙姑也没想到,自己做了一辈子的出马仙,也算是充当了心理医生。当自己家里出事的时候,反过来是这些人来安慰自己。严仙姑都感觉自己可笑。严仙姑也反思自己,是否砸坛这事过于偏激呢。世间万事,确实不是道法就能妥善解决。要是道法能妥善解决,那还为世间还存在这么的痛苦呢?大家一起学习道法,也不必从事于生产,也不必从事于科学技术的进步了。
数月后的一个早上,严仙姑和女儿、女婿及其他家属都在病房里呆着看着。一抹阳光,透过窗台洒了进来,洒在了严仙姑的疲惫的脸上、发上。而老周急促的呼吸渐渐归于平静,心电图最后成了一条直线。严仙姑紧紧地握住老周的手,喊着老周的名字。然而,老周并没有再回应严仙姑。严仙姑突然想起了,那年老周刚买了摩托车载着去她兜风的画面。那时候老周的驾车技术十分的差,驾照还是找熟人买的。好几次都差点载在田野的小河上。
严仙姑说:老周,再见。如果下辈子能再想遇,我会继续照顾你一辈子。
就在严仙姑想到下辈子这个事时,她想,要是师父八爷在就好,把老周超度走了,超度到师门的世界。以后也许能再见面。可是严仙姑想到这处,难免悲从心上来,八爷已经数个月没有出现了。打从她少年认识八爷起,八爷就从来没有试过这么多长的时间都没出现过。对于八爷,严仙姑对他过甚过于父母的亲情。想起自己的爱人也过世了,自己师父也抛弃了自己。严仙姑忍不住大哭了起来。本来众人的悲伤还没有表现出来,藏于内心。
经严仙姑这哭,众人都几乎都哭了起来。老周是一个大好人,在世的时候一直帮助自己身边的朋友、亲人。哪家有什么事找他,他几乎都不会拒绝,也不图回报就去了。而且,老周长着一副毫无杀伤力的脸孔,老人小孩都喜欢和他玩。这么一个大好人,也经不起业障劫难的折磨,最后腿一蹬,也只能沦为鬼道了。
就在大家都悲伤的时候,严仙姑感觉眼前一亮,又有一抹阳光洒在严仙姑的脸上。不对,这可不是阳光。这是多么熟悉的光芒。没错,这是八爷。原来失去了眼功的严仙姑这时候惊奇地看到了八爷出现在病房,飘在空中。众人由于眼耳未开,并不能察觉到严仙姑脸上表情的变化。
只见八爷念动咒语,打出手诀。老周的亡魂徐徐升起,进入了八爷的光圈中。这时候,八爷看了一个严仙姑。据严仙说:当时八爷那个眼神并没有丝毫责怪严仙姑的意思,倒是浑身上下都是父亲般的慈爱。由于老周刚死,而且还是被癌症折磨得体无肤情况下死的,他的魂魄的力量已经很少了。严仙姑见他的亡魂,就连站都站不起来。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两只身穿盔甲威开凛凛的猴子兵把老周搀扶起来。咻了一下,他们化成了光团,瞬间穿过窗口,飞到天上去了。
严仙姑又喜又惊。喜的是,自己的师父并没有抛弃自己,自己的先生虽然失去了肉体,但人终有一死嘛,失去了肉体却又能往生于师门的世界,也属好事喜事。惊的是,大概自己又要做回神婆的社会角色,要继续为自己的修行为师门的弘扬而出力了。
把老周的后事办完后,严仙姑又重新在家里支了法坛,开始过回昔日的神婆的生活。可是不同的是,虽然八爷原谅了她砸坛这回事,然而依然还是有惩罚。这个惩罚就是拿掉了严仙姑的大部份的功能和感应。严仙姑以后做事情只能依赖于八爷,自己很多的功能用不出来。而严仙姑由于年纪增大,也懒于修行,只等多做事多积功德,等百年以后够有好的回报和去处。再加上自己的小孩赚钱能力也不行,也更加要多接些单这维系这个家庭。
关于严仙姑的往事,我大概就说到了这里了。如若以后还有机会,我再详细展开来写,八爷加仙姑的故事,都真可以写成一本书的了。